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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捧着书本立在窗前，庭院的松柏挺立在雪中，屋子里是焚香的味道，我便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学字学诗。

他还给了我许多银票，他怕自己死后我没了倚靠，至少还有钱。

婆婆说，那个方士还是有几分真本事的，大朗原本眼看就撑不过去，我嫁过来，他又撑到了三个月。

往后便很是艰难，顾泽根本下不了榻，连清醒的时间都少了。

也是在这个时候，顾夫人得了消息，说神医江山隐居在百里之外的龙骨山上，那里今年有雪灾，山里的人出不去，如若这时候有人能带着物资上去，或许能请动神医下山诊治。

顾夫人也是娇小姐长大，自己每到冬日都难捱，何况去那样凶险万分的山。

她又开始找人，可是谈何容易，这些年年景不好，外人上门总让人有几分怀疑是为了贪下那点财物。

可是顾泽等不了了，我扶着顾泽喂完了药，叮嘱他：

“郎君，我去为你求医，早不过七八日就能回，晚则半月，你可千万要等着我。”

3.

龙骨山险峻难行，加上大雪封山，这时节进去就是在自寻死路。

李大夫这么说，神医是他师兄，就是他给了顾夫人神医的消息，他想救师兄，我们想救人。

山路难行，马车早早的就进不去了。只有我，顾泽小厮来福，还有李郎中背着东西进山。

日夜不停走了两日进山，才终于找到神医，恳求他下山诊治。

回府那天已经过去七日，管家一见到我急得快哭出来：

“少夫人可算回来了，少爷这几日越发不好了，夫人成日担忧少爷撑不下去，又惶恐您回不来。”

来不及歇息就让周山诊治，神医做事都是按着自己习惯来的，他不允许有别人在场，也不允许有人打扰。

一夜过去，他面色苍白满头大汗地出来，手里攥着把沾血的小刀还端着一个血痕斑驳的碗，近看有只黑黑的虫在蠕动。

顾夫人当场就吓得晕
“顾家夫人恭喜啊，顾大人从前便是书院案首，能争一争状元的才子，现如今做了尚书大人，不日就会回家省亲，犹记得顾府从前也是在府城置了宅子的，我已经命人打扫干净，顾夫人带着一家老小搬过去吧。”

这话说的我不明所以，这说的是顾泽吗？

旁边的随从解释：“顾夫人，你家郎君如今是尚书大人了。”

霍大人留下一堆东西走了，我和他说小姑还在女学未归，顾夫人出门看地霉铺子了，家中只有我和祖母，还是等她们都回来再商议搬不搬。

他走了，马车还在，我觉得那里面的人是来找我的。

10.

那人是褚婉莹，她的祖父是两朝元老内阁大学士，她说这些年她久居燕地陪着顾泽，此番前来是因为顾泽忙得抽不开身就让她先行一步看望顾家人。

家里不方便说话，我带她来了醉仙楼。

她说了许多话，我听了许久才理清，无非就是当年燕王被赶回封地，顾泽是燕王国子监时的至交，因此顾家受了牵连被流放。

顾泽这些年做了燕王的谋士，九死一生都是她陪伴在侧，最后，她说：

“圣上欲为我和顾泽哥哥赐婚，只是他说他心有挂碍。”

“他病重时家中为他娶来的冲喜娘子，这些年一直替他照顾家中，纵使并无夫妻情义，他也感念这份恩情。”

“因此， 他说他心有挂碍，不愿领旨。”

我看着眼前这贵女，原来高门里的花朵是这般模样，话不明说，却字字诛心。

心有挂碍，原来恩情大过感情就成了挂碍。

我从京城来是受陛下之托，也是我自己想问问你：

“你可愿意与我姐妹相称，将来陛下会给你诰命傍身，你便是大雍第一贵妾，同寻常侧室是不一样的。”

“说来惭愧，这些年我在燕地陪着顾泽哥哥只顾着他一人安危，却顾不及他的家人，真是幸亏有你，将来你进京入府，我定会好好待你。”

听到这里，我忍
，我想送荣荣去女学，我想赚更多的钱赎回顾泽，我怕他的身体等不及我，我也想能做出属于我自己的一番事业。

可是女子想立身谈何容易，这几年的顺遂让我渐渐失去了危机感，忘记了自己原本的不堪回首的出身。

5

我开店的事还是传到了我继父耳朵里。他从前没享过前任县令恩惠，如今还是稳稳当当地做他的书吏。

只是他好赌，家里又三个孩子要养，我在家的时候一块肉都得省着点吃，那时候总说养着我这个浪费粮食的拖油瓶，可我嫁过来这些年他们的日子也并没有更好。

卖我得来的礼钱也早就被败光。

他看着我的铺子挣钱就开始打起了我的主意。

先是在我店里点了一桌子菜，拒不结账，伙计见他声称是我父亲，就先把我叫来了，我一来就看见他拍桌子打板凳地耍横:

“我是秋月的爹，这店是她的，那就是我的，赶紧把你们账上的钱都拿出来。”

店里的客人都在盯着他闹笑话。

我走到他面前，“我没记错的话，当年你把我卖给顾家的时候是签了断亲书的。”

“什么断亲书，我从未记得这件事。”他果然不认账

“你按了手印的契书可还在我婆婆那里，今天这件事哪怕闹到官府那里，我也照样有理。”

“你别忘了你爹我可是在衙门当差，到了衙门你个罪臣家眷状告父亲那可是要先挨板子的，我如今可是县太爷身边红人，你以为县太爷会站谁那边！”

“赶紧把钱拿出来，吃了家里白食那么多年，也得孝敬孝敬娘家不是。”

我冷笑一声，我知道衙门差役不好惹，今日换做谁来白吃白喝我都会好好奉着，唯独这个贪得无厌的豺狼不行。

有一就有二，今日退一步，来日总有忍不了的一天，那时候再反抗倒不如一开始就撕破脸皮。

“行，要钱是吧，这里没有，跟我走。”有些事不适合大庭广众瞎说，我引着他到了里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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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在那里发了财。

而卢员外在抢了货之后，那些珠宝上下打点，成了县城首富。

实在是个难过的故事，裴卓说的时候，面无表情。

“裴舒其实比我更懂做生意，可她嫁了一个那样懦弱的人 ，家中为他事事操劳，出门还要遭人暗算，最后竟连仇怨报不了就含恨死去。”

“他想我帮他和裴舒葬在一处，简直是痴心妄想，我站在他塌前告诉他死了这条心，‘当初我和裴舒说你这人软弱可欺，你家各个更是满腹算计，她嫁过来不会有好日子过。平日里为公婆当牛做马也就罢了，如今连人也没了，若再来一次拼着兄妹离心，我也不会让她嫁。’那懦夫当夜就咽了气。”

真是好解气的一番话，只是如今卢照林人头落地，裴舒却永远回不来了。

裴卓对我很好，不管是商队分红还是行路的琐事，他教会我许多生意之事。

我知道他是把对裴舒那份好放到我身上了。

行商艰难，可若是做的上手，便有无限风光，大把银钱，裴舒那样精于此道的人怎么会甘心困于后宅，越是走得远我就越好奇裴舒的选择，她到底是遇上怎样一个人愿意停下来。

10

我跟着裴卓走了快两年，这两年皇帝病重，太子主政，燕王在地方虎视眈眈，我总觉得能安生赚钱的日子不多，一刻不敢耽搁，中途路过家中，短短见了家人一面，顾夫人她们还是从前那般模样，我却变得快被她们认不出了。

我见了大漠孤烟，海上明月，奇珍异宝，也遇到生死攸关，顾泽当年教给我的我都一一见过了，七年过去，他当初许多样子我都模糊了，却始终记得当年在他身边那些心情。

最后一程，是去南海珠场，我被晒黑了许多，却收获颇丰，这次回去，我就有了足够的赎金，接顾泽他们回来了。

我甚至在回程的船上就开始忐忑，忍不住想象顾泽现在的样子，听说流放到那的人都在采石场做劳力，很是辛苦，我得快些回去将他解救出来。
今应该叫你什么，郎君、义兄还是顾大人。”

顾泽抓住我的手，“秋月，我从未变过。”

我挣开他，说：“先听我说完，我刚刚看你，你还是从前那般模样，却让我觉得陌生，恐怕你对我也是如此。”

“我从前将你视作我的救命稻草，你几乎要活成了我的信仰，可是七年过去，如今不同了，我只信自己。”

“现在朝堂新旧交替，你还根基不稳，无论你做什么选择，都是对的，可你若是选了我，恕我不能答应。”

“顾泽，我们之间总是恩情大过感情，从前你救我于水火，后来是我替你照顾家人，这些年我过得很辛苦，但我想你肯定更艰难，可是若是心意相通的两个人，怎么会对对方一无所知。我寄去北方的家书越来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从未收过你的回信。我们并不同心。”

“何况，我不是当年那个一无所有的我了，我也有自己的航程。”

我说完就离开了，其实还有些话我没说，我也害怕将来若是顾泽和帝王离心，他会怨我。

只是这样的念头若是被顾泽知道了，恐怕会很难过，我竟然将他想成这样。

我走的时候顾泽没再说话，我以为他已经死心了。

没想到第二天又在码头看见他，裴卓很惊讶地告诉我：

“没想到啊，你那个前夫还挺痴情，从京城追到这里。”

上船的时候，顾泽死活不让我走：

“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京中之事，没有回信是怕牵连家中，秋月我是想与你同心的，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我看着周遭人的目光，实在觉得难堪，又实在挣脱不开他，只好承诺：

“我们都好好想一想，一年之后，就在这个码头，若你心意不变，就来这里等我。”

顾泽这才答应，只是说：“你一定要回来，若你不肯回来，我是使尽万般手段也定要找到你的。”

我会回来的，只是不知来年这城中的梅花可还同如今这般明艳，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