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来小说 女频言情 凤凰洲:范用范大壮番外笔趣阁
凤凰洲:范用范大壮番外笔趣阁 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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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志清

    男女主角分别是范用范大壮的女频言情小说《凤凰洲:范用范大壮番外笔趣阁》,由网络作家“黄志清”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光绪十五年的械斗后,凤凰洲严、范两姓由明争改为暗斗,双方都想方设法凸显自己的存在,表明本族才是凤凰洲的老大。首先是范家急于跳出凤凰洲长期由严家主事的阴影,他们商定在元宵佳节举行盛大的舞“板凳龙”活动。相传在很久以前,遇上了大旱,彭湖的一条水龙不顾一切跃出水面,下了一场大雨。但水龙由于违反了天条,被剁成一段一段,撒向人间。人们把龙体放在板凳上,并把它连接起来,不分昼夜地奔走相告,希望它能活下来,舞“板凳龙”的习俗也由此产生。现在舞“板凳龙”的目的主要是展示村里人丁兴旺、生活富裕、邻里团结和谐的面貌,表达对新春的祝福和企盼。范家每家每户都备好一节“板凳”,然后由男丁将“板凳”一节一节拼凑起来,组成一条长长的“板凳龙”。在龙头的引领下,“...

章节试读


光绪十五年的械斗后,凤凰洲严、范两姓由明争改为暗斗,双方都想方设法凸显自己的存在,表明本族才是凤凰洲的老大。
首先是范家急于跳出凤凰洲长期由严家主事的阴影,他们商定在元宵佳节举行盛大的舞“板凳龙”活动。相传在很久以前,遇上了大旱,彭湖的一条水龙不顾一切跃出水面,下了一场大雨。但水龙由于违反了天条,被剁成一段一段,撒向人间。人们把龙体放在板凳上,并把它连接起来,不分昼夜地奔走相告,希望它能活下来,舞“板凳龙”的习俗也由此产生。现在舞“板凳龙”的目的主要是展示村里人丁兴旺、生活富裕、邻里团结和谐的面貌,表达对新春的祝福和企盼。范家每家每户都备好一节“板凳”,然后由男丁将“板凳”一节一节拼凑起来,组成一条长长的“板凳龙”。在龙头的引领下,“板凳龙”围着村上道路走家串户,走到哪家烟花爆竹声响成一片,龙身随即起舞,接龙接福。此时,村民还要出门迎接,期盼龙灯能够在自家门前多停留一阵,为新年带来更多的吉祥和好运。随着族长一声令下,长龙在瞬间化作数百段,各家的人丁扛着拆解后的板凳拼命往家中狂奔,谁先到家,谁先得福。
此后,舞“板凳龙”成了凤凰洲范家春节期间的必备节目。范家一共有四房,每年轮流一房掌龙头。每次作为龙头引导的家庭,在举行活动的当日中午,要宴请村里有威望的老人和护卫龙头的卫士们以及外来的贵宾朋友。几里长的板凳龙,宛如跳动的音符一般,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和焰火中呼啸向前。伴随着村民洪钟般的呐喊声,堆积的烟花不断升空,人们也像着了魔一样,大小老少,一齐跟着龙身奔跑。这个场面光焰交错,人声鼎沸,声势浩大,蔚为壮观。
范家通过舞“板凳龙”向严家人宣称他们范家人多,他们才是凤凰洲的主人。
严家族长去世后,他的长子严公卿继承了族长之位。过去严公卿仅做凤凰洲的生意,自从不做范家的生意后,他做生意的面反而宽了起来,附近的渔村都将鱼送给他卖,凤凰洲码头渐渐成了彭湖边一个卖鱼的集市。由于生意做大了,附近的集镇已满足不了市场的需求,严公卿便雇了两条船,一条船跑宜善县城丰埠镇,另一条船跑省会豫州城。
见范家舞起了“板凳龙”,严公卿与族人商量,在端午节置办了两条龙舟,每房族一条。船头饰龙头,船尾饰龙尾,龙头有红、黄两色,龙尾多用整木雕,上刻鳞甲,除龙头龙尾外,龙舟上还有锣鼓、旗帜或船体绘画等装饰。端午节那天,他们在凤凰溪举办了赛龙舟活动,附近金湖圩、五洞圩上千名群众前来观看。
但赛龙舟盖不过范家的“板凳龙”,第二年正月初二,严公卿在古樟树旁搭了一个戏台,请了豫州城著名的梅林豫州采茶戏班子到凤凰洲唱了三天。那时豫州采茶戏刚刚在豫州城流行,采茶戏班子有十几个人,有服装、道具和乐队,演唱了《南爪记》《鸣冤记》《辜家记》等剧目。
梅林豫州采茶戏班子到凤凰洲演出在雁湖乡引起轰动,附近几十里路的村民都赶到凤凰洲来看戏,将小小的凤凰洲挤得水泄不通。范家不少妇女、儿童也趁着夜色偷偷爬过壕沟去看戏,只是一些男人实在不好意思过去,听着晚风吹过来的音乐,心里像猫抓似的不好受。
严公卿此举一下盖过了范家村。不仅如此,严公卿的女儿严巧姑由此爱上了采茶戏,听说她跟着戏班子去豫州城里学了一年,回来后在凤凰洲也唱起了采茶戏,只是因为没有服装、道具和乐队,偶尔唱几段折子戏,平常过年过节调节气氛而已。从此采茶戏成为凤凰洲人文化生活的一部分,凤凰洲人几乎人人都会唱采茶戏,凤凰洲由此成为宜善采茶戏的发源地。
范家失去了严家这个盟友,生活水平下降了许多。他们村没有像严公卿一样的能人,村民在彭湖打到的鱼只能到附近的集市随行就市卖,价钱普遍卖得不高,有时打多了还卖不出去。严、范两姓发了永不通婚的毒誓后,真的减慢了范家繁衍的速度,外地人不愿嫁入凤凰洲,使得不少范家男人无妻可娶。后来族长提议超出五代的本姓男女也可结婚,这才缓解了范家男人打光棍的现象。
严家相对范家要富裕一些,岛外一些生活条件差的家庭也愿意将女儿嫁入严家,因此严、范两姓永不通婚的毒誓对他们虽有一定影响,但打光棍的男人显然比范家要少很多。失去了范家支撑的严家从此在彭湖畏畏缩缩,他们不敢到远湖去捕鱼,尽量日出夜归,这也变相减少了他们的收入,影响了他们的生活。
严、范两姓一直在暗中较劲,结果是两败俱伤,但一直以来严家占有绝对优势。直到公元1910年9月,范家村出了个范谦发,这才彻底扭转了范家在凤凰洲的颓势。
1910年,清宣统二年,中国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由于义和团运动等野蛮的排外暴乱事件造成列强大举入侵,列强在中国灯红酒绿的租借地里花天酒地,欺压中国人,中国老百姓生活十分艰难、痛苦。随着同盟会发动广州新军起义、共和会成立、立宪派发动第三次请愿,当时的清政府和军队已经无法应付当时的政治局势,财政上也出现了严重的亏空,这使得清朝的统治地位已经开始动摇,直至次年辛亥革命,清朝封建统治土崩瓦解。
西江省也同全国一样,起义军攻进了省会豫州城,不少地方呈现无政府状态,彭湖兵荒马乱,匪盗四起,民不聊生。
范谦发是个老实渔民,带着妻子范刘氏在彭湖独孤山湖域捕鱼。范谦发家里没有一分田地,夫妻俩靠捕鱼为生。由于凤凰洲附近湖域捕鱼的渔民较集中,湖中鱼不多,他们一直在距凤凰洲三十公里左右的独孤山湖域捕鱼,一天少则几斤,多则几十斤。晚上打了鱼,白天就送到瑞阳镇码头,那里有专人收鱼。瑞阳镇是彭湖边上的一个古镇,隶属富余县,是豫州通往彭湖再到长江的一个重要城镇,来往船只非常多,市场很繁荣。
这天一早,范谦发将船停靠在瑞阳镇码头,见以往收鱼的老张头不在,就坐在船上等候。一个时辰过去了,仍不见老张头的身影,这时只见码头上有一个满脸横肉的黑衣汉子在吆喝:“收鱼啰!收鱼啰!”
鱼放在船上留不住,放久了会臭掉,尽管众人对黑衣汉子不放心,也只好提着篮子上岸交鱼。鱼收走后,众人得到一张白纸条子。黑衣汉子挥手说:“三天一结账。”众人无奈,只得相信黑衣汉子。第四天,他们好不容易领到了卖鱼钱,可是一斤鱼才卖一文钱,十斤鱼才能买到一斤粮食,这样下去他们只能喝西北风。众人找黑衣汉子理论,黑衣汉子吼道:“价就是这个价,不卖就滾蛋!”
第五天,范谦发寻到老张头家里,问他为什么不收鱼。老张头说:“黑衣汉子叫霸根,是瑞阳镇的一霸,我惹不起。”
范谦发愤愤不平道:“霸根是强买强卖,这世上还有没有王法?”
老张头唉声叹气道:“有什么王法?恐怕世道要变啰!”
范谦发嗡声道:“不管世道咋变,皇帝轮流做,轮不着我们老百姓,我们照样打鱼卖鱼。”
老张头看看外头,伏在范谦发耳边说:“只怕大清皇帝做不成了,我听说革命军打进豫州城了,富余县令跑了,瑞阳镇一些乡绅也逃之夭夭,他们怕革命。”
“啊?”范淳杰大吃一惊,要是没了皇帝老子今后国家不乱了吗?他还顾不上这些大事,眼下卖鱼最重要,于是说:“管他谁革谁的命,这鱼我还是想卖给你。”
老张头低声道:“那你傍晩到稍箕洼来找我。”
从此范谦发调整了作息时间,白天打鱼晚上卖,傍晚将船停到稍箕洼,照例由老张头收鱼。这种日子持续了十来天,霸根发现了老张头在稍箕洼收鱼,将其打得鼻青脸肿,此后老张头再也不敢收鱼了。范谦发见老张头挨打了心里有些愧疚,但也没办法,只好将鱼卖给霸根。从此霸根更加肆无忌惮,将鱼价压到二斤一文钱,渔民们无可奈何。
这天晚上风很大,范谦发在湖中放下丝网,就将船停靠在独孤山北侧。独孤山是彭湖中间的一个小山包,山不高面积也不大,然而其形特异,如一出水芙蓉,孤峰耸立,郁郁葱葱,是附近渔民休憩的一个好去处。
“当家的,咱们明天回家吧?”黑暗中范刘氏建议道,“现在鱼卖不起价,兵荒马乱的我害怕。”范刘氏是五洞圩刘村刘腊根之女。刘腊根见范谦发长得髙大威猛,而且吃苦耐劳,就将女儿嫁给了他。两人结婚一年,尚未生育。
“怕什么?”范谦发嗡声道,“我们总要活命,何况我们穷得叮当响,还怕人抢了不成?”
“我怕是怀孕了,在家里安心些。”范刘氏羞涩道。
“真的?”范谦发喜出望外,他猛地坐起来掀起女人的衣服在女人的肚皮上摩挲起来,口中念念有词道,“我有儿子了!我有儿子了!”
女人抓住男人的手笑道:“你天天在人家肚子里下种,再不怀上咋对得起你的辛苦。”
男人趁机剥光女人的衣服,一边耕耘一边憨笑道:“那我更要辛苦些,让我的儿子长快点。”
船上两夫妻天天在一块,除了打鱼就是睡觉,夫妻生活是他们唯一的乐趣,有时一晚弄好几回,最后弄得双方精疲力竭才酣睡而去。
事毕,女人拍了拍男人的背笑道:“你傻,种子已种下了,你再辛苦都是没用的。”
“怎么没用?你栽了禾,要是不下肥,禾如何能长起来?”男人争执道。
“下肥是让我吃好东西喂你儿子,你天天在我身上下肥,儿子都要被你压坏的。”女人揪着男人的耳朵道。
“那我今后少下点肥。”男人“嘿嘿”笑着钻进了被窝,黑夜里只看到男人的白眼珠。过了一阵,男人转过身道:“明天一早我们收了网就回凤凰洲。”不一会儿男人就发出细微的鼾声。
范谦发夫妇是被一阵紧密的枪声惊醒的,这枪声像一道道闪电,划破了黑夜的夜空,将整个湖域照得透亮。一艘大船与一艘小船在彭湖中间对峙,喧闹的叫喊声和枪械碰撞声混成一片,整个湖域沸腾起来了,子弹“嗖嗖”从船篷上空飞过,有一颗子弹穿过船篷落到范刘氏身边,吓得范刘氏哭了起来。
“不要出声,引来土匪就麻烦了!”范谦发厉声道。他悄悄将船划到独孤山的南侧,避免子弹伤到人。
范刘氏抱着丈夫瑟瑟发抖。范谦发轻拍妻子的背宽慰道:“不要怕,土匪是抢商船,不会抢我们的。”
最近一段时间土匪经常在彭湖中间抢劫,范谦发估摸是商船遇上了土匪。
不知过了多久,彭湖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寅时刚过,范谦发见北面没了声音,估计土匪是走了,于是大胆地将船划到独孤山北侧准备收网,隐约见两条船黑蒙蒙地仍停在彭湖中间,吓得他赶紧调头往南面划。范谦发准备收了网就回凤凰洲,要是土匪仍在船上就麻烦了,他们身上的钱虽然不多,可也有两百多文,要是被土匪抢走了,那这两个多月就白干了。范谦发正想着,突然范刘氏一声尖叫,原来北风吹来,一具尸体突然竖在船头,吓得范刘氏面如土色,抱着丈夫不敢撒手。
等到东方出现鱼肚白,彭湖中间两条船更加清晰,被波浪推拥着逐渐向独孤山靠拢。范谦发见两条船上没一点声息,估摸着人已死得差不多了,因为他见独孤山附近飘来十几具尸体,将湖水染得通红。范谦发要收渔网,范刘氏哭着不让,说保命要紧,渔网没了可再置。在范谦发的坚持下,夫妻俩哆哆嗦嗦收了独孤山南边的渔网,北边的渔网不敢去收,可能是风太大缘故,三条网才网到两条鱼。
此时天已蒙蒙亮,夫妻俩划着船往凤凰洲方向驶去。突然范谦发调转船头,向着被湖水推到独孤山附近的商船划去。
“你不要命了?”范刘氏惊乎。
“商船上肯定有好东西,这是我们发财的好机会。”范谦发断定船上的人已死光了,船上的东西不要白不要,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这个财不是我们发的,要是惹上了人命官司洗都洗不清。”范刘氏哭喊道,“我求求你了,你赶紧调头!”
“反正我们又没杀人,就是杀人也没枪,有什么说不清的?”范谦发不为所动,亢奋的心态反而使他加快了划船的频率,“拿点没人要的东西会犯法?”
不一会儿,渔船靠近了商船,范谦发拿着鱼叉小心翼翼地跳上了商船。他环顾四周,见船上有五六个人都倒在血泊之中,这才大胆地将渔船的缆绳绑在商船上。商船上果然有一舱的货物,用麻布袋包裹得严严实实。范谦发用鱼叉挑开麻布袋的束口,打开一看见是如沙子似的白色晶体,他将一块白色晶体放入口中细细咂上一口,咸得他一口吐到舱外,才知这是一船食盐。“发财了!”范谦发心里一阵狂喜,现在市面上食盐价格疯涨,光绪年间74文钱一斤,现在涨到了90文钱一斤,要是弄几袋食盐回去,可以到凤凰洲盖一栋砖瓦房子。
范谦发放下鱼叉,扛起麻布袋就往渔船上扔。范刘氏见商船上没人也放心了,她喜出望外地帮着丈夫堆放麻布袋。可渔船太小,装了六袋就装不下去了,渔船吃水很深,如果遭遇大风浪很可能翻船。
这时商船已彻底停靠独孤山,范谦发抛下船锚,将船固定在独孤山。他计划尽快将这船盐运回凤凰洲,然后再返回独孤山,争取多运几趟,尽量不要让别人发现。做好这一切,范谦发拿着鱼叉解开系在商船上的缆绳,准备回凤凰洲,这时一只鲜血淋漓的手抓住了他的脚。范谦发一惊,他操起鱼叉向那只手刺去,见一个年轻人用哀求的眼光瞪着他。年轻人眉清目秀,白白的皮肤,高高的鼻梁,一头乌黑的头发散落腰际,一身上好的冰蓝丝绸,绣着雅致的竹叶花纹雪白绲边,一看就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年轻人说了一句:“救命!”就晕过去了,然后松开了抓着范谦发脚的手。
范谦发心里有点矛盾,如果船上没活人,那他可以心安理得地搬船上的食盐走;现在船上有人活着,这相当于抢人家的东西,这与土匪没什么两样。
正在迟疑之际,范刘氏催促道:“你愣在哪干什么,快走啊!”
范谦发指着晕倒在脚下的年轻人道:“这里还有一个人没死,你说怎么办?”
范刘氏拽着范谦发上了渔船:“趁他没醒咱们赶紧跑啊!”
两人上了船使劲划着,像躲避瘟神一样。划着划着,范谦发渐渐放慢了划桨的速度,他眼前老是闪现年轻人哀求的眼光,于是干脆停了下来道:“你说我们算不算强盗?”
“我们没偷没抢,怎算强盗?”
“当人家的面搬人家的东西,难道不叫抢?”
“那人马上就要死了,我们不搬别人也会搬的。”
“你想想,要那个少爷要是死了,他父母会有多伤心?那真是人财两空啊!”
“是啊!这是什么世道?”
“不管是什么世道,我们不能做昧良心的事,更不能趁火打劫。”
“那你说怎么办?”
“把东西还回去,然后去报官。”
两夫妻争执着最后还是将六袋食盐搬回了船舱,然后将受伤的少爷抬到船上,送到瑞阳镇一家药铺,请坐堂郎中医治。
少爷姓何,名厚坤,是豫州城“隆泰昌”百货老板何鸿儒的大公子。“隆泰昌”在豫州城异军突起,老板何鸿儒是安徽徽州人,由一个小小门面而日渐繁荣,商场主要经营日用百货、医药用品、缎、泥绒、布匹等,在豫州城实力很强,生意十分红火。何鸿儒见市场食盐紧俏,价格猛涨,花大价钱从武昌进来一批食盐,企图垄断豫州城食盐市场,从而在豫州城商界独占鳌头。何鸿儒叫大公子何厚坤亲自押船,并托朋友高价请了当地军阀的一个班进行护卫,谁知在彭湖碰上了土匪,双方火拼了一个多小时,土匪全被护卫击毙,护卫们也不幸中弹身亡。
或许是何厚坤福大命大,他被土匪击中了大腿因失血过多而晕倒,并没有伤到要害部位,又碰上了心地善良的范谦发,刚好这家药铺的郎中到上海学过西医。郎中叫范谦发将何厚坤绑到手术台上,用布条塞住他的嘴,取出了他大腿上的子弹,敷上了自制的中草药,喂了他一些糖水,喝了一碗鸡汤,第二天一早就醒过来了。
何厚坤一醒过来就对范谦发拱手作揖道:“谢谢恩公!”然后泪流满面,的确这次押船太凶险了,差一点就命赴黄泉。
“少爷福大命大,没事就好。”范谦发宽慰道。随后他着急地问 :“现在最关键的是那船盐怎么办?可没被土匪抢了却被附近的渔民给抢了啊!”
何厚坤这才如梦方醒,这船盐是何家的身家性命,他父亲何鸿儒用“隆泰昌”的房契从钱庄银号里贷了五万两银子,加上家里所有的银两才买来这船盐,要是这船盐丢了,何家将倾家荡产。他忙抓住范谦发的手道:“恩公你帮我一个忙,你赶紧请些人帮守住那条货船。”
“我已经请了几个人守在船上,少爷请放心。”范谦发昨晚就叫老张头带了几个人去独孤山守船。他想好人做到底,既然他想搬走船上的货,那其他人也肯定有横财不发白不发的想法,有可能会引发一阵哄抢,到时不知如何向受伤的少爷交代。
“谢谢恩公!”何厚坤千恩万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五两银子塞到范谦发手中恳求道,“麻烦恩公火速赶到豫州城,找到‘隆泰昌’的何鸿儒老板,他是我父亲,叫他尽快派人将商船开走。”
范谦发交代妻子范刘氏服侍何少爷,自己雇了一辆马车,连夜往豫州城赶。何鸿儒接到消息后,一边派人将少爷何厚坤接到豫州城知名的“庆昌药店”医治,这家药店从江西樟树请来制药师傅自己加工制药,医术过硬,药店生意十分红火;一边带了些人亲自赶往彭湖的独孤山,将商船开到豫州城,把食盐顺利地运到了自己的仓库。
送走何鸿儒父子,范谦发夫妻俩返回了凤凰洲。虽然凤凰洲附近湖域的鱼要少一些,但日出夜归安全有保障,两夫妻其乐融融。有时候,他们坐在家里想,如果他们将六袋食盐运回了凤凰洲,或许他们会发一笔横财,可以做一栋砖瓦结构的房子,不像现在这样住茅草屋,但住得不会安心的。这次帮何少爷虽然没有发大财,但他们心安理得,而且多少得了何少爷几两银子,也算是发了个小财。范谦发办完事后将剩余的银两交还何少爷,何少爷生死不肯要,但这些银两对他们来说却是雪中送炭,今年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明天就是小年了,范刘氏的肚子也出怀了。范谦发到新集街备了些年货,春联、瓜子、花生、豆子、糖果备个齐,割了二斤肉,还扯了两块布,他准备帮自己和妻子做两身衣裳。回家的时候碰上卖鱼回来的严公卿。严公卿驾了一辆马车,他“吁”的一声叫停了马车道:“谦发,上街置年货呢,我捎你一段?”
严、范两姓虽然不通婚,而且相互之间明争暗斗,但凤凰洲就一孤岛,彼此之间都很熟悉,平常偶尔也说说话。范谦发比严公卿小十几岁,在凤凰洲他最佩服严公卿,把生意做到了省城不说,还请了省城的采茶戏班子到凤凰洲唱戏,震动了整个雁湖乡。说来范谦发与严公卿是远房亲戚,他媳妇范刘氏与严公卿的表弟媳妇是堂姐妹。要是平常范谦发不愿坐严公卿的马车,但今天他置办了一些上得台面的年货,不至于太寒酸,就大胆地上了严公卿的马车。
“今年年成不错吗?”严公卿瞥见了范谦发手上的年货调侃道。
“马马虎虎过得去。”范谦发不卑不亢。
“要是平常鱼卖不出去,你可趁天黑悄悄送到我家里去。”严公卿关切道。
“就是鱼烂掉了我也不会找你帮忙的。”范谦发拒绝道。
“好心当成驴肝肺!没有我们严家就没有你们范家,都说范家人忘恩负义,我看你也一样。”
“什么忘恩负义?那是你们严家人欺人太甚!”
话不投机半句多,上代的恩怨让他们心有芥蒂。虽说如此,但严公卿对范谦发还是挺欣赏的,最近范家有不少人晚上偷偷跑到他家里,希望卖鱼给他,他断然拒绝。你范家人不是横吗?我让你横不起来!他觉得范谦发这个人还是有点骨气的。
在凤凰溪渡口,范谦发帮严公卿将马车上的货搬到船上,过了渡又将船上的货搬上马车。他挥挥手道:“我搭了你的马车,帮你搬了东西,咱们两清。”说完提着自己的年货昂首阔步进了村。
严公卿看着范谦发的背影苦笑地摇了摇头,他觉得范家人这样不会变通穷硬气永远没有出路,这是严家永立于凤凰洲潮头的保证。
范家时兴过摸年,又叫过偷年、过黑年。相传秦始皇征集民夫修万里长城,豫州籍民工在腊月二十四日后陆续回家,家人均以亲人抵家团圆的时间过年。范氏先人凌晨回家,所以过摸年,大家摸黑吃年夜饭,现在通常要吹熄灯,摸黑夹三次菜,以示纪念。团圆饭必须全家到齐,围桌团聚,先放鞭炮,然后吃饭。炒青菜叫“青青吉吉”,炒年糕叫“年年高升”,红烧全鱼表示“年年有余”;豫州农村有一道特色菜叫和菜,用肉丝、笋丝、芹菜、豆条、大蒜、红萝卜丝、黄花、墨鱼丝等菜和在一起炒熟做成,寓意“和气生财”。
范谦发的父亲在光绪十五年凤凰洲那场械斗中毙命,那时他只有六岁,是他母亲守寡把他带大,因此他恨透了严家人。去年他结婚后不久,母亲因病去世,因此今年过年家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虽然冷冷清清,但范刘氏肚子里孕育的生命让这个家里充满希望。夫妻二人一人各自倒了一杯水酒,范谦发吹熄灯夹了菜,再点亮灯,如此往复三次意味着过年的开始。
“老婆,明年有什么愿望?”席间范谦发问。
“我希望为你生个儿子,咱们的儿子健健康康!”范刘氏充满着做母亲的喜悦,在灯光的映衬下满脸绯红。
“你呢?”范刘氏问。
“我希望有朝一日盖过严家的严公卿,在凤凰洲盖一栋最大的房子。”范谦发端起碗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地将碗搁在桌上。
“你做梦带打瞌!人家严公卿是凤凰洲最大的财主,你打几斤鱼能盖过严公卿?”范刘氏认为丈夫的想法不切实际,把小日子过好才是关键。
“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不怕没办法,就怕没想法。”范谦发不以为然道。
除夕守岁,两夫妻围着火炉坐,范谦发叫范刘氏去休息,范刘氏坚持守到子时,直到丈夫放爆竹“关财门”后才去睡觉。初一凌晨,范谦发放鞭炮“开财门”,他在大门口双手合十许愿道:“上苍保佑,但愿我有朝一日盖过严家的严公卿!”
豫州有一句俗话:上七大似年。谚曰:“吃了上七羹,大人小子务营生。”意思是大年初七好好地吃一顿,吃完后一心一意干活。初七那天,范谦发在湖边整理渔船渔具,范刘氏怀孕不便下湖,他邀了堂兄佮伙,准备明天下湖捕鱼。
范刘氏在家柴火烧饭,见两个穿着长袍的男人立于门口。年长的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高挺的鼻梁,一身灰布长袍,留着八字须,显得温文尔雅。年轻的一身蓝色锦袍,腰间系一根金色腰带,他身姿英挺,仿若修竹,乌发如缎,随意地用根紫色的带子扎了起来。范刘氏不认识年长的先生却认识年轻的后生,这正是豫州城“隆泰昌”的少爷何厚坤。
何厚坤双手抱拳道:“大嫂,我父亲和我给范大哥和你拜年来了。”
范刘氏忙到湖边叫来范谦发,范谦发赶忙叫妻子杀鸡待客。范刘氏将家里唯一一只正在下蛋的母鸡杀了,然后在厨房烧开水,将母鸡放进脚盆用开水浸泡片刻,再坐在一旁扚鸡毛。范刘氏心里有点疼,她舍不得这只母鸡,自己怀孕的营养就靠这只母鸡,可时值中午,到新集街割肉来不及,家里除了几块酒糟鱼就没有像样的菜了。
何鸿儒父子是感谢范谦发来了,他们在瑞阳镇找到老张头,老张头用渔船把他们送到了凤凰洲。豫州城物价猛涨,食盐每斤超过100文钱了,这船食盐让“隆泰昌”赚得盆满钵满。何鸿儒早就想来感谢范谦发了,但那时儿子的伤还没有痊愈,因此年一过,父子俩就赶到凤凰洲来了。范谦发是何家的恩人,不是他,儿子将命丧黄泉,不是他,何家将倾家荡产,无论怎样谢他都不为过。
范谦发用家乡的水酒来招呼何鸿儒父子,水酒是酒娘加进了数倍的饮水。席间,何鸿儒父子频频举杯再三表示感谢之意。临别前,他们放下白糖糕、春卷、麻花、水果等城里时兴的礼物,何鸿儒又将一个沉甸甸红布袋递到范谦发的手中说:“范先生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这200两银子是我父子的一片心意。”
“何老板,这万万使不得!”范谦发被这么多钱惊呆了,他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银子,就是凤凰洲上首富严公卿一时都拿不出这么多钱。“我救何少爷并不是为了图你们报答,要是为了钱我可直接将盐搬走。我是看何少爷生命垂危,怕何老板人财两空,做人做事一定要讲良心。”
“范大哥,大嫂正怀着孕,这些银两用得着,你一定要让我们聊表心意。”何厚坤在一旁劝道。
范谦发反复推却,急得范刘氏在一旁直跺脚,这白花花的银子是人家给的又不是抢的。200两啊!
最后范谦发从红布袋中掏出十两银子说:“这些银两就算是你们的心意,剩下的请你们拿回去。”
何鸿儒在一旁看着不住地点头,这范谦发是个可造之才,面对金钱的诱惑有如此富足的心境实在难得,这是一个做大事的人才有的心境。正如他自己所讲,如果他不管何厚坤的死活,将盐搬走不就发财了吗?可他没选择发财,而是选择了做一个有良心的人,这是作为一个人最高的精神境界。
“范先生今后有什么打算?”何鸿儒叫儿子将红布袋收好问。
“我有什么打算,明天下湖捕鱼呗。”范谦发挠挠头答道。
“你到豫州城帮我怎么样?”
“可我只会捕鱼,什么都不会做呀?”
“没关系,你跟厚坤背后学。”
“我怕跟你添乱。”
“不会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好。”
范谦发看了看范刘氏,他常年只在彭湖周边转悠 ,就是上次替何厚坤送信去过一次豫州城,如今要到豫州城去做生意,这让他怦然心动,因为他知道,整个凤凰洲只有严公卿去过豫州城。范刘氏点头以示鼓励,虽然她内心并不希望丈夫出远门,但丈夫去豫州城却是她最大的荣耀。
范谦发咽下口水,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狂喜道:“我去。”
就这样, 1911年初,范谦发随着何氏父子来到了豫州城。


凤凰洲是彭湖边的一个小岛。传说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金凤凰在这座岛下了两只蛋,孵化成两只雏凤凰。这两只凤凰经过修炼,终于得道,化成两位俊俏的姑娘,她们行善积德,为人间带来吉祥安宁。这年,金湖圩暴雨成灾,她俩嘶鸣几声,水就涸了;五洞圩春耕干旱,无法插秧,她们飞到空中盘旋,便下了几场雨,没几天便可插秧了;附近村民打鱼遇上狂风,她们在岛上祈祷,彭湖立刻风平浪静。不久,岛上凤凰显灵的奇闻便在附近迅速传开了,人们就把这个岛叫作凤凰洲。
凤凰洲隶属西江省宜善县雁湖乡,现在是一个村委会的建制。岛上居住1300余人,有两个自然村。以古樟树为界,以东是范家自然村,约有900人;以西是严家自然村,有400余人。凤凰洲耕地面积不足1000亩,但湖面、滩涂、草洲却有4万余亩。凤凰洲是个地地道道的渔村,村民以捕鱼为主,种田为辅。因为靠种田只能糊口,要养家那就必须下湖捕鱼,因此岛上几乎家家都有渔船,人人都会捕鱼。
凤凰洲的生产生活环境非常恶劣,每年夏天涨水季节凤凰洲便成了一座孤岛。从凤凰洲到雁湖乡政府所在地新集街有近20公里的路程,途中要经过金湖圩和五洞圩。出村到金湖圩的金湖闸有将近两公里,中间有一条宽约200米的凤凰溪,凤凰溪有一渡口,村民出村必须先过渡口再到金湖闸然后再到新集街。新集街有通往县城丰埠镇的公交车,要到省城豫州城则要从县城转车。夏季涨水的时候婉约的凤凰溪便成了一条汹涌澎湃的凤凰河,由于水宽浪急,渡船划过凤凰河那要近一小时的时间,因此大多数凤凰洲人在雨季只能被困在孤岛上。他们早早备好柴米油盐等相关生产生活资料,窝在家里祈盼雨季早日结束。
凤凰洲的外部环境决定了凤凰洲的封闭和落后,但凤凰洲崇德向善和助人为乐的风气却使凤凰洲的发展比附近任何一个村都快。
说来凤凰洲范家与严家是一家人。
严家在南宋时期从河南迁入凤凰洲定居繁衍,距今已有800多年的历史,据说村口的古樟树就是凤凰洲严氏先祖严福亲手栽种。严家发展到明末清初已是一个有100多人的小渔村。村民面朝彭湖而居,村东有一个渔港,紧密地停靠着几十条渔船。那些渔船历经风浪,显得古朴而苍老,湖水波浪起伏,紧紧连在一起的渔船,随着湖水而起起伏伏。整个村庄都是泥糊的茅草屋,只有一个叫严克的员外家盖了一幢砖瓦房显得特别醒目。严克思想活络,在村子里专门负责收鱼到附近的集市上卖,顺便带点日用品回村上,赚了钱后的他在村里置了几亩地,生活过得很滋润。
明末清初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打破了凤凰洲的宁静。那晚狂风大作,大雨瓢泼,人们早早将渔船停进渔港,用绳子将几十条船拴在一起,然后躲进房屋内。这时的风刮得愈来愈猛,它在屋外呼啸着,盘旋着,呼呼的风声喧嚣而鼎沸,掀起排山倒海而来的巨浪砸向湖岸。整个凤凰洲都在颤抖,村口的古樟树痛苦地弯着腰似乎在向老天爷祈祷。第二天早上风平浪静,凤凰洲一片狼藉,显得十分荒凉,有好几户人家的房子被大风掀掉了屋顶,满目断垣残壁;停在渔港的渔船被大风吹得挤在了一起,不少渔船被损毁,船篷被卷走。人们在叹息之余,突然发现渔港多了一条船,再仔细一看船上还有一个人,脸上身上有伤痕,趴在船上奄奄一息。胆大的人上船将手伸到此人鼻孔前,发现他尚有呼吸,于是赶紧报告严克严员外。
严员外是村上有名的大善人,他崇德向善,助人为乐,谁家有难只要找到他,他都会鼎力相助。严员外叫人将此人抬回家中,然后命人速去新集街请来郎中。郎中把其脉,慢条斯理道:“此病乃急火攻心、劳累过度、寒冷所致,吃几副药即可康复。”说完开了一个药方,并从药箱里取出三包中药,“刚好我带了三包药,抓紧熬了让病人服下。”
病人服下一包药后体温就恢复正常,只是身体过度虚弱仍然昏迷不醒。服下两包药后他苏醒了,环顾四周,见自己躺在床上,忙问:“我这是在哪里?”
严府丫环告诉他:“这是凤凰洲严员外家里,是严员外从新集街请了郎中救了你。”
严员外听说病人醒了,赶紧到客房来探望。病人见到严员外,挣扎着爬下床三跪九叩道:“谢严员外救命之恩!”
严员外赶紧将病人搀扶起来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大风把你吹到凤凰洲,说明你和凤凰洲有缘分。”他和颜悦色地问:“不知你家在何处?”
病人听严员外问起家,顿时泪如泉涌。他说他叫范用,是湖对岸的康山范家人。他与父亲相依为命,父子俩以船为家。昨晚的狂风掀翻了他们的船,他父亲拼命将其推上船而自己不幸被巨浪卷走,看来凶多吉少。
严员外宽慰道:“不必担心,或许你父亲已回家了。”
严员外有个女儿二十岁了还未出嫁,诗书人家看不上她,因为渔家姑娘没有裹脚,而一般人家她又看不上,就这样高不成低不就地拖到二十岁,可把严员外愁坏了。严员外见范用身材高大,相貌堂堂,身体壮实,有意招他为婿,就叫女儿在阁楼上偷窥范用。女儿一看就喜欢上了。于是严员外托村上的媒婆为女儿和范用做媒,范用二十二岁了,因家境贫困娶不起亲,听说严家有意招他为婿满口应承,只是说要先找到父亲然后再成亲。严员外见范用如此孝敬更是满心欢喜。
范用回到康山范家,见父亲没有回家,于是沿着彭湖找了三个月,依然未见父亲的身影。确信父亲不在了,范用在康山老家将父亲的衣物埋了,面对彭湖堆起了一个坟冢,然后来到凤凰洲。
严员外在村东头搭了一座茅舍,就这样范用和严家女儿成亲了。
范用便是凤凰洲范家的先祖,到范淳杰这一代已是第十七代了。
说来奇怪,自从范家落户凤凰洲后,严家人丁不旺,男丁多为单传,未成年人夭折、成年人死于非命的有很多。而范家则人丁兴旺,范用生了四个儿子,一百年后范家四房已发展到150多人,首次超过严家;到光绪十五年,范家人口已两倍于严家,范家达300余人,而严家仍维持在150人左右。
严家觉得情形不对,于是请来风水先生看看是否哪里有碍。风水先生围着凤凰洲转了一大圈,实在看不出范家风水好在哪里。因为严家住在凤凰洲最高处,而范家地势偏低,村的四周都是水田、鱼塘环绕,风水学中叫阴气过重、过旺,阳气偏弱,这叫阴盛阳衰,而人属阳,受到克制,按说范家风水不如严家好。反复琢磨,风水先生终于看出了端倪,原来凤凰洲的地势形似一只凤凰,严家住在凤凰背上,不但不能获得地理上的福泽,而且煞气很重,这对人极为不利;另外,范家村庄散落在凤凰左翼上,凤凰起飞时凤凰翼高过凤凰背,凤凰翼是凤凰洲最有生机的区域,因此挤占了严家的风水;范家住在凤凰洲的东面,日出东方,紫气东来,所谓紫气即瑞祥之气,太阳一早就照射进范村,范村先于严村吸纳瑞祥之气,村上人必定吉祥平安。
严家人听后心里暗骂严克严员外,将如此一块风水宝地拱手送与范家,弄得严家发不起来。但骂归骂,他们谁也改变不了现状,如今范家也是凤凰洲的一部分。
怎么办呢?难道任由严家从此衰落? 严家人不甘心,他们央求风水大师指点迷津,改善严家之命运,重振严家之雄风。
风水大师故弄玄虚道:“你们请到我这是上天安排我们的一种缘分,如果不及时化解,严家凶多吉少,恐有灭门绝户之危险。”
严家人大惊失色。在严家人的恳求下,风水大师给了严家三个化解方法:一是将村庄由凤凰背搬往凤凰右翼,实现与范家比翼齐飞;二是村庄尽量往南移,不让范家挡住瑞祥之气;三是严氏之女女生外向,旺夫,应尽量少嫁与范氏为妻。
从此,严家严格遵照风水大师的方法行事,将村庄逐步搬下凤凰背,在凤凰洲右翼的南部扎根,虽未杜绝与范氏结亲,但严氏之女嫁与范氏的却逐步在减少。
或许是听了风水大师的话,以后的几百年间凤凰洲真的实现了范家与严家比翼齐飞的局面,严家不再衰败,没有出现灭门绝户的现象。只是范家人口一直两倍于严家,新中国成立后,这一局面依然没有改变。
一直以来,凤凰洲上严家生活水平普遍高于范家。严氏之女外嫁金湖圩、五洞圩或其他地区倒不是完全听从了风水大师之言,主要是凤凰洲上交通不便,每年有几个月因涨水困在孤岛上,生活水平太低,人民追求美好的生活而尽量让他们的女儿飞出凤凰洲,他们不希望他们的女儿像他们的父辈一样待在凤凰洲过苦日子。
虽说严、范两姓因范家枝繁叶茂导致他们多少有些嫌隙,但严家的精明强干和范家的勤劳勇敢使得他们在彭湖沿岸地区谱写了一曲两姓和谐相处的赞歌。范家人多势众但勤劳勇敢,在彭湖打鱼过日子如果畏畏缩缩很难有生存的空间。他们先后为争夺捕鱼湖域与同样在彭湖靠打鱼为生的三个村发生过械斗,以伤亡十几人的代价为凤凰洲争来广阔的捕鱼湖域。磨盘州万家是彭湖边的大村,他们在彭湖上横行霸道。有一次严家一条渔船与万家发生冲突,严家人被万家打伤,范家以牙还牙,将万家一条渔船绑到凤凰洲,将船上人打得遍体鳞伤,直至对方赔礼道歉并赔上医药费才算罢休。从此在彭湖谁也不敢去惹凤凰洲人,为此严家对范家非常感激。同样,严家也将范家视为一家人,有一年冬天,范家一农房突然起火,大火顺着风势迅速蔓延,成了一片火海,如果不及时控制范家将成为一片灰烬。此时范家青壮年大多下湖捕鱼去了,在家的严家人挺身而出,同范家人一齐将大火扑灭,让范家人感激万分。
严、范两姓团结协作,对外一并称为凤凰洲人,在彭湖一带享有盛名。范家人虽然剽悍,但他们知恩图报,自从范用落户凤凰洲以来,一直由严家族长主事,范家言听计从。乾隆三十年春节期间,当时物阜民丰,生活安康,严、范子孙都产生缅怀祖先之心,为了能有一处祭祀、聚会、娱乐的地方,两家姓氏都想到了建造祠堂的事情。一日严家族长召集两姓人围坐在一起,对建造宗祠的事情一拍即合,于是两姓家族筹钱集物,在古樟树西边建造了一座气派的祠堂,门口悬挂的是“严、范家族宗祠”六个颜体大字。两姓共修一个宗祠,两姓祖像共挂一室,打破了当时农村一姓一宗祠的传统。
宗祠建成后,严、范两姓族长共同制订了《凤凰洲严、范两姓家训家规》和《敦和睦(二条)》。每逢祭祀日、重大节日或正月初二新丁上谱,族长都要率领部族吟诵家训家规——
凤凰人 铭家训 奉祖先 知感恩
孝当头 敬双亲 幼当爱 长当尊
婆媳好 妯娌顺 夫妻爱 要信任
严教子 是非分 懂礼仪 长学问
不斗殴 不酗酒 赌毒嫖 勿沾身
育淑女 当自尊 守妇道 保洁身
戒恶习 走正道 行善举 献爱心
多学习 要谦逊 不骄傲 齐上进
不怕苦 不怕贫 志加勤 攀峰顶
重节俭 不浪费 适积储 防灾情
百业路 有艰辛 精与专 在恒心
若从政 应廉洁 若经商 守诚信
做学问 忌抄袭 崇科学 不迷信
接基业 不停步 谋发展 要创新
礼有节 事有度 宜适中 不过分
交朋友 讲厚仁 存知己 远小人
讲团结 睦近邻 严律己 多宽人
守国法 尊家训 众族人 齐奋进
为祖国 建功勋 耀祖先 光门庭
如洲上有人打架相骂或婆媳不睦、妯娌不和等,族长要罚他们到宗祠长跪,并吟诵三遍《敦和睦(二条)》——
尧舜之世,不能无讼,苟有小忿,可容忍者,须当包涵,退让一步。兄弟之间,尤宜儆醒,切莫輙讼公庭,设心期于必胜,不胜则不已彼此,不下经年累月,破屋荡家,诚为无益而有害也,凡子姓,有不平事情,具诉本支宗子,秉公剖分,不可擅自架诬,轻烦官府,不听者,以子孙违犯教令论,若受他人侵夺凌虐,讼于官司者,须从亲识和解,如情伸忿释,亦宜敛退自珍,不可恃势逞刁,以断丧元气。
邻里乡党,古重亲睦,葢居必有邻,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古有至言,凡兹子姓,务修和睦,勿论浇薄。又谚云,乡党序齿,尊高年也。今即世家望重,必须谦卑退让。遇年长以倍者,以父事之;十年以长者,以兄事之。毋以强凌弱,毋以众暴寡,毋以刁而闘讼,毋以威而戕人。倘其倚势欺贫,骗财害众,暗赐侵夺,淫污不检,有伤雅道者,小宗查明,开报大宗,轻者杖责,重则依律议罚。
严、范两姓共修一宗祠,两姓和谐相处在豫州传为佳话。时任豫州知州的安定义特题字一幅 “和谐凤凰洲”赠送与凤凰洲,后被制成匾额一直高挂在宗祠的大堂上。
然而光绪十五年一场械斗使得严、范两姓和谐相处的传统成为历史。
当时严姓与范姓下彭湖捕鱼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定,彭湖大家都有份,为避免大家恶性竞争,各自捕鱼的渔具不一样,这样大家在彭湖捕鱼就可相安无事。严家主要用脚网、罩网、布网和鱼鹰捕鱼,范家主要用划钩、卡钩、丝网捕鱼。光绪十五年六月,彭湖五虎头附近区域出了很多银鱼,严家人家家划船到五虎头捕银鱼,少的一天捕二到三斤,多的一天捕十几斤,将范家人羨慕得直流口水。银鱼只有一寸多长,由于它头扁口大,形体细长光滑,蹦跳时银光闪闪,晒干后又似雪白银条,故称银鱼。银鱼是鱼类中的珍品,肉嫩味美,含有丰富的蛋白质,营养价值很高,是彭湖的特产,一斤银鱼的价值几倍于普通鱼类。由于银鱼体积小,只有布网才能捕到,范家人的划钩、卡钩、丝网无济于事,只能干瞪眼。
范大壮、范小壮两兄弟看着眼红,也到街上买了布网赶到五虎头参与捕银鱼。严家人不让了,你这不是欺负人吗?你范家人是不能用布网的。范氏两兄弟强词夺理道,只要是彭湖的鱼我们都可以捕。严家派人用船将范氏两兄弟的船堵在外面,范氏两兄弟强行往里冲,并将严家的一条渔船掀翻了。由于五虎头严家人多势众,见范氏两兄弟如此猖狂,十几条船将其围在其中一顿乱揍,将范大壮揍得口吐鲜血,两兄弟只得落荒而逃。
当晚范大壮不治而亡,赤裸的上身伤痕累累。
范大壮被打死激起范家人的众怒,大家聚在一起诉说起严家人的种种不是来:大壮虽违规但罪不至死,严家人欺人太甚;我们范家人太老实了,他严家人根本不把我们当一回事;凭什么让严家人主我们范家的事,我们要自己管自己的事;严家人恩将仇报,不是我们范家保护他们,他们早被别人灭了……
当时严家族长做事专断,听不进范家人的意见,两姓平常多少有些矛盾,捕鱼冲突让这些矛盾爆发。大家越说越激动,一致说血债要用血来偿,找严家人讨回公道。他们自恃人力众盛,认为严家不堪一击,于是一行人拿着铁锹、渔叉、扁担等浩浩荡荡开进严村。
此时严家族长正在家里商量如何赔偿范大壮的问题,由于两姓通婚较多,早有严家女子回家报信说范家人要杀到严村来了。严家族长大惊失色,号召村民拿起武器到村口自卫,自己先赶到村口拦住范家一行。范家村民不由分说将严家族长刺倒,严家族人同仇敌忾,双方短兵相接。由于严家组织更为周密,这一轮混战严家死亡一人,而范家死亡三人。
范家吃大亏了,于是又酝酿新一轮的进攻,要求族人年满十八岁以上的男丁必须参战,扫平严家村。严家知道打不过范家,他们在村口挖了壕沟,以阻击范家入侵,所有男丁在村口守卫。第二轮交锋更为惨烈,双方伤亡二十多人,其中范家死亡二人,严家死亡三人。
清《宜善县志》记载:光绪十五年,凤凰洲严、范两姓因捕鱼发生大规模械斗,历时七天,严家死亡四人,范家死亡五人,伤三十余人,直接影响了两村人的生计。后宜善县令杨岳直接介入,械斗才告平息。杨岳为凤凰洲械斗之后的萧条景象表示了深深的悲悯之情,有诗一首《叹凤凰洲》:
寂寞凤求凰,干戈郁惨伤。
山川神鬼哭,田地稻棉荒。
邻睦千秋旺,家和万年昌。
思索板桥竹,吾庶荫甘棠。
此次械斗,凤凰洲大伤元气,正如杨岳所书:彭湖曾鬼哭,田地庄稼荒。虽经杨岳调解,捕鱼仍以渔具分类,否则剥夺其捕鱼资格,但两姓从此老死不相往来。首先是范家村民将“严、范家族宗祠”的牌子拆了下来,严、范两姓不再合用一宗祠;后来两姓赌气干脆拆掉了这一宗祠,双方沿着凤凰背挖了一条深深的壕沟。其次是严家人不再和范家人做生意。最决绝的是双方互不通婚往来。
本来严家因风水问题早就不愿将本族之女嫁入范家,严家认为范家忘恩负义,以怨报德,族长临死前交代族人永不与范家通婚。
范家听后群情激奋,随即发下毒誓:永不与严家通婚,凡娶严氏之女者驱逐出族门。


豫州城是个有2000多年历史的古城,西汉御史大夫灌婴率兵进驻豫州并在此筑城,进而平定南越。唐代的豫州城是江南的一个大都会,茅竹结构的房屋已改成瓦房,开辟了南市和北市三条街市,城区面积比灌婴城扩......

媒婆介绍的女方是雁湖乡新集街杂货铺老板杨瑞荣的长女杨金花。范谦发在雁湖乡是个传奇人物,在彭湖一带崇德向善、助人为乐享有盛名,曾是豫州城“隆泰昌”的二老板,能与范家结亲那是杨家的荣耀,杨瑞荣满口应承。杨金花模样俊俏,细皮嫩肉,断文识字,打小帮父亲打理生意,范恭德一看就喜欢。
媒婆将杨金花的庚帖由带回范家,先进行“合婚”。合婚包括“问神祖”和“合八字”两个部分。范谦发将女方庚帖压在家中供奉祖先的香炉下,存放了三日,以聆听神祖示意。在这一段日子里,若合家诸事顺利,六畜平安,甚至连一只碗、一双筷子都无破损,即为不冲不破之吉兆,算是神祖认可,婚事就能继续。否则要立即退还庚帖,婚事告吹。结果此间范恭道的媳妇为范家添了一名男丁,范谦发大喜,认为此乃天作之合。
问过神祖后,范谦发便请算命先生对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进行“合算”,看是否相合,有无相冲。结果范恭德属马,女方属羊,算命先生说午马与未羊六合,因此最宜找个属羊的对象,此乃上上等婚配,意味着夫妻相敬,紫气东来,福乐安详,家道昌隆。
“合婚”后,两家大人一拍即合,商定次年春结婚。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柳绿花红,莺歌燕舞,大地呈现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范恭德身着长袍马褂,十字披红,戴礼帽插花翎,骑着高头大马起早赶到新集街迎亲。迎亲队伍包括新郎、媒婆、抬花轿和“乐业”等共17人,因为按照婚礼习俗,婆家接亲的人数应该是单数去双数回,回去“成双成对”。女家见迎亲人员到来时,孩子们就把门关上,不让迎亲人进门,要开门钱,范恭德从门缝中塞进三次红包才开门,这时“乐业”班子奏起乐曲,引来街上的居民来看热闹。
迎亲队伍每人吃了碗鸡蛋汤,媒婆就催着开路,因为凤凰洲距新集街有近20公里的路程,按照习俗新娘必须在中午12点前接回婆家。
迎亲队伍走出新集街不久,迎面碰上一队日本鬼子,他们20几个人在汉奸走狗的带引下,手持刀枪,牵着恶狗从太子甸的据点到雁湖地区进行残酷的“三光”大扫荡。媒婆吓得腿都软了,“乐业”班子也不敢演奏了。这时范恭德心跳到嗓子眼去了,但他表现得很冷静,说:“‘乐业’班子继续演奏,大家装憨走!”
众人想蒙混过去,这时为头的日军小队长龟田厉声问:“干什么的?”
“报告太君,我们都是良民。”媒婆走上前哆哆嗦嗦道,“今日是我们家范二少爷娶亲。”
龟田拔出手枪对带路的汉奸走狗道:“检查一下花轿。”
汉奸赶忙命轿夫放下花轿,见花轿里只有一个蒙着红盖头的新娘,点头哈腰道:“太君,一切正常,确实是一支迎亲队伍。”
龟田走到花轿旁,用手枪掀起新娘的红盖头,见新娘貌若天仙,顿起邪念,他淫笑道:“将这个花姑娘带到据点去犒劳皇军。”
一个日本鬼子将杨金花拉出花轿,拖着她就走。这时杨金花掀开红盖头,使劲扇了这个日本鬼子一耳光,怒骂道:“你们是畜生!你们要遭雷劈的!”这个日本鬼子一刺刀刺过去,杨金花顿时倒在血泊中。
范恭德从小练过一些拳脚,见自己的女人被杀,顿时血涌上头,从马上跳下来,扑倒这个日本鬼子,将其脖子使劲一扭,这个日本鬼子立马咽气了。龟田见状,举枪瞄准了范恭德,范恭德一个飞腿将其手枪踢飞,像老虎下山似的抡起重拳一阵猛击,将龟田打得头昏眼花。由于两人身体扭在一起,其他日本鬼子不敢开枪,范恭德知道这儿不能久留,他紧抱着龟田滚到一边,然后猛地将其一推,翻身爬上迎亲的高头大马,扬鞭而去。龟田从地上爬起来,摸了摸脸上的血,抽出战刀力竭声嘶道:“给我追!一定要抓活的!”
子弹从范恭德头顶“嗖嗖”飞过,既然日本兵想抓活的,范恭德故意放慢了速度,他要将日本鬼子引向自己,因为迎亲队伍还处在危险之中,如果抓不到他,迎亲队伍必定成为日本鬼子的发泄对象。见引开日本鬼子将近一公里,范恭德加快了速度,在新集街的张公庙左面拐进小巷,然后迅速折回杨金花遇害的地方。此时迎亲的队伍被冲散,各自逃命去了,于是他将被日本鬼子杀害的妻子抱上马,策马扬鞭回到凤凰洲。
张公庙始建于南宋末年,位于新集港旁,是为了纪念唐代名将张巡而建。张巡是河南南阳人,唐开元进士,天宝年间安史之乱时,他与许远守椎阳,抗击异族侵略,多次打败敌人的进攻,后在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的情况下英勇捐躯,被称为“张令公”。建庙时中原大地正遭受着异族的入侵,为了纪念先贤,激励当代,教育后人,先辈们建立了此庙。
日军见范恭德无踪无影,于是包围了张公庙,十几个鬼子手持上刺刀的长枪窜入张公庙,把机枪架在戏台上,把庙内所有的人叫起来,集中到一起,一排一排站着。日军先是对准卖豆腐的壮年人当胸一刀,看到同胞被杀,一名木匠义愤填膺,侧身夺过刺刀,使劲插入一个鬼子的胸膛,鬼子当即毙命,但木匠很快被鬼子乱刀砍死。为了防止群众反抗,鬼子立即将60多个男的分成10个组,每组6人,先杀年轻的,后杀年老的。然后,又将妇女两人一组,头发连接在一起,反绑着双手,拖出张公庙的东门,在新集港边上的一棵大树下用刀刺。大屠杀整整进行了一天,张公庙内的120多名无辜群众,几乎悉数被杀。其中,有的年轻的妇女还被先奸后杀。更可恶的是,连正在吃奶的小孩,鬼子也不放过。一时间,张公庙上空乌云遮天。鬼子兵从张公庙撤出后,又疯狂血洗新集街,先后在祖师坛、观音阁等地集体屠杀无辜群众,他们逢人就杀,见房屋就烧,看到财物就抢,新集街上四处浓烟烈火,尸横遍野。
时近中午,被冲散的迎亲队伍重又在凤凰溪渡口集聚,大家面色凝重,垂头丧气。老远看见迎亲的队伍过了凤凰渡,然而“乐业”班子并没有奏起喜庆乐曲,范谦发心存狐疑,待儿子抱着新媳妇僵硬的尸体进了村口,全村都惊呆了。听完媒婆的哭诉,范谦发本来因脚瘸而略显弯曲的身躯此刻像一张弓一样,弯曲得更厉害了,但他马上交代老大范恭道在屋外搭灵棚,为未过门的新媳妇设置灵堂。按说未过门的媳妇无须厚葬,但范谦发认为上了范家轿就是范家人,他将新媳妇按已过门的媳妇一样对待。
傍晚时分,亲家杨瑞荣得到丧讯赶到凤凰洲来了,他抱着女儿的尸体号啕大哭。哭毕,讲起日军在新集街的暴行,杨瑞荣悲愤填膺,他说新集街血流成河,尸横遍野,他们全家人躲进后厢房的地窖里才侥幸过关,现在日本鬼子对待老百姓就连牲口都不如,想打就打,想杀就杀,毫无一点人性可言。
当晚,严公卿带着独子严尚福前来范家祭奠,这是他第一次进范家大院。严公卿四十岁得子,前面生了五个女儿,虽然严公卿比范谦发大十几岁,但严尚福比范谦发的长子范恭道还小三岁。
“范老爷,节哀顺变!听说恭德杀了个日本鬼子,这是我们凤凰洲的骄傲,本人实感钦佩,特来祭奠以示敬意!”严公卿拱手道。
“国恨家仇,恭德做了他应该做的,何须挂齿?严老爷太多礼了!”范谦发谨言道,他不知道严公卿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今天日本鬼子在新集街惨无人道,滥杀无辜,唯我凤凰洲人杀死一个日本鬼子,此乃我们雁湖乡的英雄,为雁湖人争了光,可喜可贺!”严公卿道。
“张公庙大屠杀是日本侵略者在中国大地上留下的一笔血债,我们永远都不能忘记。”范谦发对严公卿的举动很是赞赏,觉得他在民族大义和家族恩怨间选择了前者。“谢谢严老爷抬爱!”
严、范两姓的恩怨在雁湖乡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严公卿走后,杨瑞荣担忧道:“日本鬼子到处在找恭德,要是严公卿向日本鬼子告密,那恭德就麻烦了。”
“不会吧,那他不成了汉奸。”范谦发摇头道,“虽然我们两个家族有矛盾,但如果他向日本鬼子告密,那他不仅是范家的敌人,而且是整个雁湖乡的敌人,更是中华民族的敌人。”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要是他真的是来探路的呢,那恭德不就死定了吗?”杨瑞荣还是不太放心。
范谦发想想也后怕,严公卿父子从未踏进过范家大院的门,今天却热心地前来祭奠,要是他真的去向日本鬼子告密,那范家将面临杀身之祸,严家将重新压过范家一头,这后果将不堪设想。他来范家的目的可能有三点:一是正如他自己所说表示敬意;二是幸灾乐祸假慈悲;三是前来打探消息看范恭德是否在家。
范恭道胆小怕事,见严公卿父子登门拜访断定他们没安好心,他叫父亲带着一家人赶紧跑。按当地习俗,一般死者要停尸两天,第三天安葬。一家人商量了半天,范谦发决定第二天一早将新媳妇安葬,然后安排范恭道一家去县城丰埠镇避一避,范恭德去独孤山一带下湖捕鱼,他和老伴留守在范家大院。
刚安葬完新媳妇,突然间,一道闪电从云层里跳了出来,迅速在天空中炸开,紧接着,就是一个震撼大地的响雷,霎时间倾盆大雨直泻下来,凤凰洲顿时成了水的世界。范谦发拄着拐杖在渔港将两个儿子打发走,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即使严公卿要告发他,他也不怕,反正他活到五十多岁,在豫州城差点被窃贼伤了性命,要死也要死在凤凰洲的土地上。然而一连几天安然无恙,长工范长顺报告说严公卿父子并未出门,看来他们前来祭奠并没有歹意。
大雨接连下了一个星期,江河水位猛涨,洪水漫过了凤凰溪,凤凰洲沦为一座孤岛,日军即便知道范恭德在凤凰洲此刻也攻不过来,范谦发彻底松了一口气。据去新集街的人说,此后日军又两次到雁湖乡扫荡,并在街上张贴了悬赏范恭德的公告,其目的就是想抓住范恭德。然而新集街的人大多数知道杀死鬼子兵的是凤凰洲范家二少爷,他们痛恨日本鬼子在张公庙的暴行,无一人前去领赏,这让范谦发父子非常感动。
三个月后洪水退去,日军从太子甸的据点转移到县城丰埠去了,他们在丰埠的罗家和武溪先后建了两个炮楼。得到这一消息,范恭道、范恭德兄弟俩如释重负地返回了凤凰洲。
杨瑞荣对范家很感激,将迎亲路上惨遭日本鬼子杀害的女儿按已过门的媳妇厚葬,他觉得范家是仁义之家;他对范家深表愧疚,因为范家花重金娶回的却是一具尸体;同时他对女婿范恭德十分欣赏,为了自己的女人敢于和日本鬼子拼命,现在成了雁湖乡的英雄,这种男人有勇有义且值得信赖。杨瑞荣不想断了与范家的关系,他想真正成为范恭德的岳丈。
这天杨瑞荣约亲家范谦发到家里吃饭,他指着二女儿杨银花道:“亲家,你看银花怎么样?”
杨银花刚过十六,身高比姐姐还要高一些,身材也要丰满许多,一双晶亮的眸子,笑起来眼睛弯的像月牙儿一样,着实令人喜爱。
“这姑娘俊啊,比她姐还俊。”范恭德赞道。
“我想让她顶替金花给恭德做媳妇,你看行不?”杨瑞荣问。
“好啊!”范谦发喜出望外,范恭德从独孤山捕鱼回来后又提出去延安,他还是想将儿子留在身边。
“那你选一个日子,我派人将人送到范家大院去。”杨瑞荣道。
“那怎么行呢?我们范家一定要明媒正娶。”范谦发反对道。
“亲家,你们范家已经明媒正娶了,银花是顶金花的,总不能叫你们范家出两次彩礼吧,那是置我们杨家于不义。”杨瑞荣坚决不允。
最后范谦发和杨瑞荣商量,杨瑞荣敲锣打鼓将二女儿银花送至凤凰溪渡口,范恭德披红戴花在渡口迎接。范家大摆宴席,并请采茶戏团在凤凰洲戏台唱了三天戏。就这样,范恭德和杨银花成亲了。
不知范谦发用儿媳妇拴住儿子的脚是不是一个错误,假若范恭德真的去了延安,或许范家会出一个光宗耀祖的大人物,如今他只能平平淡淡过日子了。
新婚之夜范恭德喝多了,一进洞房就睡着了,将新娘扔在一边不闻不问。第二天凌晨,范恭德是被新娘“嘤嘤”的哭声吵醒的,他睁开惺忪的眼,见新娘仍然披着红盖头坐在床沿上,于是赶紧掀掉她头上的红盖头道:“对不起!昨夜我喝多了。”
杨银花顺势倒在范恭德的怀里哭道:“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呢。”
“我娶了你就要对你负责,怎会不喜欢你呢?”范恭德拍拍媳妇的背道。
杨银花破涕为笑,她帮丈夫解开纽扣道:“睡觉要脱掉衣服,否则会冷病的。”
“我本来要去新集街接你的,你爸不允,你不会怪我吧?”范恭德问。
“你为了我姐跟日本鬼子拼命,说明了你是一个疼媳妇的好男人,我爸让我顶我姐我好高兴。”杨银花满脸绯红道。
范恭德猛地将媳妇压在身下,亲吻着媳妇厚厚的嘴唇,杨银花一双滚烫的红唇立刻像蚌一样张开,她不假思索贪婪地吸住了他的舌头。范恭德只觉浑身膨胀,整个人像要飞起来一般,他手忙脚乱地撕扯女人的衣服,爱不释手地抚摸着女人丰美而又富有弹性的身体。银花全身开始颤抖不已,一道摄人心魄的局部快感,一种无可抑制的感觉,就像喷射火箭在发射升空的瞬间一般,升起一股迅速崩解的快乐,从胯下开始向外放射开来,遍布整个身体。黑暗中,范恭德的身体顿时轰然爆裂,那种刻骨铭心的快感让他一阵战栗。
范恭德想不到男女之事如此销魂,他心满意足地抱着女人酣睡而去。天亮前,他抚摸着女人润滑的肌肤,身体又有了渴望,他觉得涨得很难受,这回他很快地找到了它的归宿,夫妻俩都想将这种幸福感维持得更久一些。
天刚蒙蒙亮,杨银花带着做女人的幸福感起床帮着婆婆范刘氏做饭打扫卫生。范恭德掀开被褥准备下地干活,见床单上一摊殷红,他自豪地笑了。
范恭德迷上了女人的身体,天一黑就躲在房间不愿出门。范谦发不希望儿子沉湎于女色,结婚一个星期他就赶儿子、儿媳妇下湖捕鱼。谁知范恭德夫妇乐不思蜀,两夫妻除了打鱼就是睡觉,一个月下来范恭德瘦了五六斤。
见范恭德面黄肌瘦,整天无精打采的,范谦发知道儿子纵欲过度,他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将他们夫妇分开。这天范谦发召集两个儿子开会说:“现在恭德也结婚了,你们兄弟俩要分一下工,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你们看怎么样?”
“我没意见,爹怎么说我怎么干。”老大范恭道嗡声道。
“要不我还是去打鱼,大哥在家里种地。”老二范恭德建议道。
“你们兄弟俩一内一外,恭道负责种地和家里的事务,恭德负责打鱼和卖鱼,以卖鱼为主。”范谦发安排道。
“可我没卖过鱼,就怕做不好。”范恭德显然不愿离开新婚妻子,因为不论是去豫州还是去丰埠,来回最起码要两天以上。
“没卖过鱼不会学啊?你爹我大字不识也敢去豫州城闯荡,成为赫赫有名的‘隆泰昌’的二老板。”范谦发毋庸置疑道,“人家严家小子尚福已经顶了他爸在村上帮着卖鱼,我们不能光过自己的小日子,也要为范家人的生计多出力。”
范家人打鱼大多随行就市卖,而严家有严家父子帮着卖,方便了严家的百姓。范谦发一直想帮村上人卖鱼,可是力不从心,现在儿子长大了,他要让儿子把这个责任担起来。
“爹,豫州城被日本鬼子占了,恭德去豫州城怕是不合适,如果被鬼子认出那就麻烦了,要不还是我去卖鱼?”范恭道道。
“恭德思想活络一些,是做生意的好苗子,豫州城暂时不要去,目前以跑瑞阳镇和丰埠镇为主。”范谦发拍板道。
就这样,范恭德做起了鱼生意。范恭德在丰埠镇和瑞阳镇分别找了一个当地的伙计,收了鱼就交给伙计去卖,鱼价比严氏父子出得要高些,使得凤凰洲范家渔民的收入有了保障。
范恭德和严尚福在凤凰洲形成竞争之势,由于范家渔民多,收的鱼也多,即使高价收鱼也能形成对严尚福的优势,这使得严氏父子在村上很难堪,认为他们父子俩多赚了村上人的钱,致使少数严姓渔民悄悄送鱼给范恭德卖。
看到自己做生意给村上百姓带来实惠,听到村民的溢美之词,范恭德觉得很有成就感,他隔三岔五回凤凰洲与妻子尽享鱼水之欢,生活过得很安逸,外出的想法早就被他抛到脑后去了。
一年后,杨银花为范恭德生了个大胖小子。
范恭德便是范淳杰的爷爷。


令范谦发没有想到的是,范恭德没有被日本鬼子抓走,却被土匪章三麻子掳了去。
民国年间,宜善县境内的老百姓生活困苦,食不果腹,一些年轻人没有活路,不得不加入帮会,寻求温饱,甚至有些人选择去当......